──93.5.16講於林柏堅教授追思禮拜中──

諸位師長前輩、林老師的家屬、親朋好友、大家平安：

　　我們大概都碰到過出乎意料的事情。林老師身體一直很好，我一直在想，再過兩年，成大要因為林老師的緣故增加一位百歲人瑞。這個把握十足的預測落空了！真是一件意外的事。

　　人確實抓不住明天的事，不但不知道明天別人會對我作什麼事，有的時候意外來自於自己。林老師的遭遇就是如此。

　　他在四月28日進早餐時，不慎吞下假牙，卡在喉嚨，鋼釘鉤住喉嚨，醫師對此食道異物亦不敢胡亂處理，及至轉送大醫院，行將於下午三時左右動剖胸手術，林老師已於二時半左右體力耗盡。折騰了一天，衰竭而死，留下無限惋惜。

　　林老師是一位好老師，他上課的風範是：「從容不迫，點到為止，嚴加考核，廢話少說」。為了消化上課的講義，學生們養成勤作習題的習慣，不知道是不是時代不同了，今天我們如果也學著如此教學，學生們真的會自動自發的勤作習題嗎？

　　他教學的成功反映於長期以來的畢業系友口中，有人覺得他嚴，考試頻率大。其實，不嚴哪裡能獲得系友的懷念呢？

　　「死亡」是一件被人厭惡的事，承受死亡的過程是一件痛苦的事，這個過程或長或短，都令人厭惡，沒有輕鬆與享受。最大的折磨是：這個過程必須由每一個人自己去走，孤單而且無奈，自己必須親自去面對那場明知結局是「失敗」的戰爭。沒有人會陪你走這一程，哪怕是至親密友、枕邊佳人，也無法與你互道同病相憐、感同身受的安慰之言。

　　「死」的確是痛苦的記號，無人願意輕易去死，即使以極高的代價，也無人願意用「死亡」去換取。因為「死亡」是結束，換來的代價對死去的人而言，毫無意義。按照聖經的詮釋，死亡是換取人類犯罪的代價；人類再也拿不出任何代價來換取死亡。

　　聖經上說：「按著定命，人人都有一死」，不管我們多麼不情願，因為我們的不完全，死亡這件事情早晚都會臨到我們每一個人。漸漸的，我們也看多了。即使再不承認，也必須認同這句話。換句話說，我們都得承認自己的不完全。

　　神讓我們每一個人都要經歷肉身死亡這一件事，也讓我們看見週圍一而再、再而三的死亡例證，讓我們可以在死亡臨到自己之前屢次有深入思索「死亡」這一件事的機會。像是在提醒我們什麼。這中間，一定也有神的美意。

　　人的結局實在是一個奧秘。人雖然是理性的受造物，但人無法用理性回答自己以後會到哪裡去。如果人的生與死都是沒有意義的，則一再強調我要勞苦終身，努力作好生涯規劃，過有意義的生活豈不成為一大諷刺？如果生活是有意義的，有目的的，則生與死也都應該是有意義的。

　　聖經給我們的教導是生與死都是有意義的，神對我們每一個人的生與死都是有計畫的！所以人的生活是有意義、有目的的。死也是有意義的，否則神無需「命定」人的死亡。聖經也用「睡」來形容「肉體的死」，「死亡」不是一件一了百了的事。

　　人生的目的是什麼呢？人生的主要目的就是：「榮耀神！」「以神為樂！」。想要榮耀神、以神為樂的最起碼條件就是要認定這位榮耀的神。

　　沒有任何人可以在生、死的事上幫神什麼忙。神也沒有把執行生、死的權柄交在任何人的手上，既然是「按著『定命』，人人都有一死。」既是「定命」，就由不得人，表示人的遭遇生、死應該是被動的行為。掌管生、死大權的是那位敢講「復活在我，生命也在我，信我的人，雖然死了，也必復活！」的主。

　　生命不在我們手中，我們都得承認。生、死既在神的手中，既然是有意義的，生活的最主要意義與目的就應該是榮耀神，在世上高舉神。人既是理性的受造物，他就應該為自己決定一個這樣的生活目的。按照這樣的邏輯，世界上有兩種人可以不必為自己設定一個人生目的。第一種人是放棄自己理性本能的人，承認自己是「非理性者」的人，他完全沒有義務為自己的所作所為負任何理性化的責任；第二種人是無神論者，因為他無法塑造如此崇高榮耀的人生目的。

　　理性的受造物其實很容易高抬自己，很容易把理性的源頭歸功於自己的智慧，歸功於自己。如果智慧的源頭就是自己的頭腦，「高抬自己」就成為必然的結論，由理性塑造的系統更將是人類自傲的本錢。

　　建立系統的人當然想維護系統，但沒有任何一個系統是完美的。所以具有完美主義的人就會為了要更完美而推翻目前的系統，並建立更完美的系統。懷疑論者、存在主義的信仰者就是在這樣的圖騰下，循環不止，卻永遠找不到懷抱至善者的出路。他們的致命傷在於沒有跳出理性的窠臼，接受創造主，承認掌握生、死大權的神。

　　系統的窠臼是不容易突破的，不但因為人有惰性，也因為人常常要維持自尊，不願意自我承認錯誤。

　　對許\多人而言，往往在年輕時定了型，到了年老時就很難更改自己的立場與對某些事情的看法。所以「年紀越大的人越頑固」，不是沒有道理的。可惜的是許多人在年輕時都因為在為生活打拚，忘了自己生命的終極需要，常常在不知不覺之中被定型了，絲毫沒有加上自己審慎的思考，以至於最後常常不見得是擇善固執，而是死不認錯。林老師年輕時應該也是如此吧！他一向不談宗教信仰。不過與許\多人不同的是：林老師進入老年，仍有謙卑自己，調整自己立場的勇氣，不認為以前的定型是不可更改的。這一點豈是容易做到的？！對於知識份子、大學教授而言，放棄立場，否定自己以前的觀念更是難上加難的事！林老師在高齡八十六的時候，放棄自我中心的立場欣然接受主耶穌為他個人的救主，為他生命的主，受洗歸入主名，成為基督徒，為主作見證，獲得新生命。我得知他信主受洗的消息，真是高興！神有辦法折服我們，即使是鐵石心腸，祂也能軟化！我也知道，我之有緣在林老師的追思禮拜中證道，並不只因為我曾經受教於林老師、做過林老師的助教而已，也因為我們同有一個信仰啊！

　　我在這裡當然可以講許\多林老師生前的小故事，來歌功頌德一翻。但因為林老師信了主，使我覺得我更敢站在這裡來為他說話，為一位有永恆盼望的長者來作見證。比用一些小故事來添加他生前的榮譽有意義的多，而且多而又多！

　　我們很可能看到一些心地善良、做人處事正直的人，但無論如何，或多或少，仍然有缺點是不可否認的事實。聖經上說：「世人都犯了罪，虧缺了神的榮耀。」這等人，活得再好，仍然沒有永生，因為他還是罪人，這是聖經的論點。

　　我們也可能看到一位我們覺得不太好、甚至很壞的人，他竟然宣稱自己是「基督徒」，成為「罪得赦免的人」。我們再不服氣，但「認罪悔改、接受耶穌、罪得赦免、獲得永生」也是聖經的論點。

　　這樣看來，接受耶穌，成為人生最後輸贏的關鍵！是的！正是如此！因為神的愛是如此的大，可以勝過人一切的軟弱。

　　林老師接受主以後，在大林基督徒會堂聚會。由於年事較高，偶爾聽說他作禮拜不夠安穩，有一陣子常常坐了幾分鐘就想離座返家。多少影響了耀南夫婦（林老師的幼子、幼媳）的服事，或許\也會引發一些兄姐心中的嘀咕。記得家父晚年時，每次聚會都打瞌睡，常常令坐在旁邊的家母尷尬不已，我心中也難免不悅。其實，何妨？神的愛大過這些！神不會不顧念我們肉體的軟弱，因為祂愛我們！祂用具有戰勝死亡能力的大愛愛我們！

或許\您有的時候聽到別人說：「要悔改！要悔改！」什麼是悔改呢？悔改就是承認自己的軟弱，打開心門接受這具有無限大能的愛。說得白一點，就是「被主得勝了！」或者說：「為主所勝！」

　　敗在主的大愛中，表面上好像輸了自己的面子，其實是獲得生命、無懼死亡、進入天人合一的唯一途徑。人生的最大福氣是經過這條管道獲得的。

　　今天的題目是：「為主所勝真有福！」林老師晚年時在主面前頑石點頭，為主所勝，反而成為勝過世界、勝過死亡、獲得永生、真正有福的人，這是人生最大的福氣和榮耀。林老師是有福的人，因為他是為主所勝的人。

　　我很高興向林老師揮手說：「林老師，您是真正有福的人！您從神所獲得的愛和保障，顯然要勝過您自身一切的軟弱。您的真正有福，在於您在晚年時為主所勝。」

　　林老師近年長居大陸，前年底趁他返台之際，我與內人前往拜望，適逢他的侄兒（師母的侄兒）也在，給我們拍了一張相片，沒有想到那是我手邊存留的林老師的最後一張相片。日期是民國91年12月13日。

　　神安排我做了林老師的助教，讓我多有學習的機會，神感動林老師歸入主名，使我體會到更深一層的親切。同在主裡，我有充分的理由在今天不必心懷感傷，神的愛大過這一切，屬祂的兒女就能體會與享受。

　　在林老師的追思禮拜中，我們不必固守中國人忌諱死亡的民族性，有理由在這裡談談與死亡相關的信息。如果藉著林老師的死，再一次提醒我們面對死亡應該有的反應，應該可以算是林老師在傳授結構學之餘，給我們留下的另一頓豐盛宴席了。願以下面這幾句話所譜成的詩句，為林老師的過世，劃下一個句點，也與在座諸位共勉：

　　「高山仰止話恩師，

　　  天路同行不陌生；

　　  肉身總有衰竭日，

　　  永恆生命無朽期。」

    在此追思林老師，也祝福林老師的家人、親友們，祝福在座的師長、前輩、來賓們，願  神與你們同在。

    謝謝！